引言:从“致富希望”到“一夜倾覆”
在宁夏中宁县喊叫水乡,贺某军、贺某东等村民的养殖场墙上,“乡村振兴示范点”的红色标语尚未褪色,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拆违行动,让这些标语成了刺眼的讽刺。过去五年,他们在政府引导下押上全部身家,将旧圈棚改建成现代化养殖基地,却在产业初见曙光时,因“违建”之名遭遇强拆。上千头牛因圈棚骤减拥挤致病,超千万元贷款悬于头顶,村民哭诉:“我们按政策办事,为何落得家破人亡?”这场风波背后,是政策摇摆、执法矛盾与农民权益保护的深层博弈。
一、政策蓝图:从“脱贫试点”到“亿元产业”
1.1 拆旧建新:新农村建设下的转型契机
2018年,国家新农村建设政策落地,贺某军等村民拆除旧圈棚复耕,获村委会书面许可在新建住房周边扩建养殖场。至2020年,三家养殖户累计建成圈棚40余亩,存栏肉牛800余头,成为乡级脱贫典型。
1.2 政策加码:县乡两级“亿元扶持计划”
2022年,中宁县委将该村定为“育肥牛基地试点”,发放5万元鼓励金,并协调多家银行提供专项贷款。截至2023年底:
贷款总额:3家养殖户累计获贷1.2亿元;
产业规模:存栏牛增至1200头,年出栏量占全县15%;
配套升级:新建自动化饲喂系统、粪污处理设施,通过“家庭农场”资质审批。
“县领导考察时承诺‘大胆干,政策兜底’。”贺某东拿出一摞文件,包括《高标准农田配套养殖用地批复》《乡村振兴产业扶持协议》,公章赫然在目。
二、拆违风暴:手续齐全为何突成“违法”?
2.1 强拆前夕:政策执行的标准迷雾
2024年6月,乡政府突然认定部分圈棚“占用基本农田”,要求限期拆除。争议焦点在于:
土地性质矛盾:被拆的16亩地块中,12亩位于“旱改水”高标准农田项目区,但村民称“改造时政府未明确禁建范围”;
审批程序争议:家庭农场手续包含养殖用地许可,乡政府却以“未单独报批”为由推翻此前认定;
执法时效性质疑:圈棚已建成3-5年,期间无任何部门提出违规。
2.2 强拆现场:执法与民生的激烈冲突
7月16日凌晨,乡长带队百余人强制拆除:
经济损失:贺某东500头牛被迫挤入残存圈棚,3日内23头牛因踩踏、感染死亡,直接损失超80万元;
民生困境:贺某军哽咽:“一头牛每天饲料成本200元,贷款月底到期,乡政府却让我们‘自行承担’。”
"零补贴"与"千万债":家庭农场的生存绝境
更令贺某军等人绝望的是,尽管被列为"乡村振兴示范点",三家家庭农场运营十余年来从未获得任何国家养殖补贴。"县里每年都有畜牧补贴指标,但我们从未收到过一分钱。"贺某东翻着空白的补贴记录本说。强拆造成的直接损失已超出承受极限:
贺某军:50万元圈棚重建费 + 因拥挤死亡的106头牛(估值60万元);
贺某东:10万元草料紧急转运费 + 停产导致的供应链违约赔偿;
三家合计:现存银行贷款本金及利息已累积至2000余万元。
"这些牛圈是我们用贷款一砖一瓦建的,现在变成废墟,银行却要我们照常还贷。"贺某军指着被拆的混凝土基桩,上面还留着"农业现代化示范工程"的铭牌。
2.3 司法困局:诉讼未决,强拆先行
村民向中宁县法院起诉,但开庭次日即遭遇强制执行。法律界人士指出:“《行政强制法》明确规定,诉讼期间应中止执行。乡政府行为涉嫌程序违法。”
三、深层矛盾:政策摇摆与基层治理之殇
3.1 政绩冲动下的“短命政策”
村民揭露,乡政府曾引入外部企业建设“万头牛场”,套取扶贫资金超亿元,但项目三年即破产,遗留债务由脱贫户承担。“如今我们靠自己闯出路子,却被‘一刀切’拆掉,这公平吗?”贺某军展示2023年县委文件,其中明确要求“支持家庭农场与规模养殖协同发展”。
3.2 土地管理的“模糊地带”
农业农村部规定“养殖用地不需转用审批”,但基层常以“基本农田”为由加码限制。中国农业大学土地政策研究中心指出:“高标准农田能否兼容养殖设施,国家尚无细则,地方自由裁量权过大,易滋生权力寻租。”
3.3 农民权益的“制度性脆弱”
“我们按红头文件办事,最后却成了违建主体。”贺某东的遭遇并非孤例。2023年农业农村部统计显示,全国因土地性质争议导致的涉农纠纷中,超60%涉及“政策执行前后矛盾”。
四、行业震荡:市场寒冬与行政干预的双重绞杀
4.1 肉价暴跌下的生死线
2023年以来,肉牛价格从每斤18元骤降至12元,养殖户每头牛亏损超3000元。“原本指望2024年行情回暖,现在圈棚没了,连翻本机会都被剥夺。”贺某军说。
4.2 贷款断链危机
三家养殖户需每月偿还贷款利息逾30万元。银行客户经理透露:“若无法续贷,抵押房产和田地将被拍卖,近百人面临返贫风险。”
结语:乡村振兴不能以农民为代价
贺某军们的故事,撕开了乡村振兴宏大叙事下的裂痕——当政策成为“翻烧饼”,执法沦为“运动式拆违”,受伤最深的永远是最底层的农民。
沉重呼吁
上级介入彻查:由省级纪委、农业农村厅组成联合调查组,厘清政策责任链条;
完善补偿机制:对因政策变动受损的农民,纳入国家乡村振兴风险保障基金;
立法明确土地细则:尽快出台养殖用地与高标准农田兼容的全国性标准,终结“拆建循环”;
基层治理改革:建立政策稳定性评估机制,将农民满意度纳入官员考核指标。